1925 年10 月, 中华邮票会会刊《邮乘》创刊。“ 乘” 音( shèng) , 是书刊或史书之意。见《孟子·离娄》: “晋之乘, 楚之祷杌, 鲁之春秋, 一也。” 注: “ 古者列国皆有史官, 掌记时事, 此三者皆其修记册书之名也。”
《邮乘》创刊时, 中国了解集邮是怎么回事的人仍然非常少。为了扩大影响, 吸引读者, 周今觉还专门在当地报纸上刊登广告, 宣传邮会成立和邮刊创刊的消息。不料报馆也是极少接触集邮方面的稿件, 结果报纸上将《邮乘》错印成“ 《邮来》”, 令人哭笑不得。
《邮乘》由周今觉主编, 注重研究中国和远东邮票。至1927 年7 月停刊, 累计出版三卷九期。《邮乘》的学术价值既显示在它本身的质量上, 也体现在它对后人的影响上。作为我国较早的一份邮刊, 其中又保留了部分集邮活动的史料, 加之其印数不多( 每期约1000 本) , 成为中国早期邮刊中的著名珍本。集邮界对《邮乘》的研究与评述很多。
1991 年12 月, 集邮家刘广实为上海影印《邮乘》所撰《论〈邮乘〉》中, 有十分精辟的论述:一份刊物之得以成名, 固与其编辑态度、内容选题、印刷质量、宣传招徕都有密切关系。但如果全面回顾中国的集邮历史可知, 《邮乘》之所以名列前茅,还由于它在以下两方面是较为突出的:“一、它是第一种以中英文合刊形式向国内外发行的、学术水平较高的中国邮刊; 又是第一份系统论述、研究中国( 清代) 邮票, 专门介绍各个时期各种中国( 包括商埠、“ 客邮” 等) 邮票的集邮刊物。这些特点既得到当年国际集邮界的重视, 至今不少华邮论文也仍视《邮乘》为主要的征引文献“ 二、第一次在中国比较完整地从理论和实践两方面阐述了集邮学, 这些学说主要散见于每期的‘ 社论’ 内, 如‘ 论大小邮集之区别’‘集邮家与邮学家’‘鉴别偶谈’‘ 贵票原论’ 等。就在今天也仍是有一定说服力或是可资参照的。”
《邮乘》对引导中国集邮者开阔视野、明确方向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。集邮家姜治方曾回忆自己1925 年底至1926 年陆续得到从上海寄来的刚出版的《邮乘》时的感受:
“在青少年时代, 有了七八年集邮实践之后, 获得这样一种专门性的杂志, 真是爱不释手, 浏览无遗。《邮乘》中‘邮界珍闻’‘ 邮品披露’‘记载’‘ 杂俎’ 等专栏中那些知识性、趣味性的文章, 我尤感兴趣; 对刊物上面的一些专著, 例如谈大龙邮票的版模、试印票、全张、纸质、刷色、胶水的文章, 因我当时一枚大龙票都没有, 读起来反觉兴味索然。”“ 我从《邮乘》的广告栏中看到国内几家邮票公司经营的业务和地址后, 便分别写信联系, 函索卖品目录。”( 《集邮和我的生活道路》1982 年版19 页)
《邮乘》当年在中国为数不多的集邮者中, 确实起到了指导交流和宣传鼓动的作用, 因而赢得了很高的声誉。集邮家陈志川也曾说过: “如果没有《邮乘》一书, 也许现在中国的集邮家仍会迷恋于美观大形的杂俎西。而今日国邮之能被国人所注意者, 《邮乘》一书可居相当之功绩矣。” (《新光》十五卷二期)
1926 年, 周今觉以创刊不久的四本《邮乘》参加纽约国际邮展, 与三十一家世界著名邮刊一起陈列, 引起强烈反响。评委会决定在仅设的两块银、铜奖牌之外, 另制一块“ 特别铜牌奖” 给《邮乘》。这是中国集邮界首次在国际邮展上获奖,中国集邮者闻讯无不感到扬眉吐气。
毋庸讳言, 《邮乘》也有一定的局限性, 这不仅是受到客观时代的限制, 也有着编辑者主观上的因素。例如过分强调了专事提高和国际竞争, 称“本志专为高等集邮家参考”, 若如取消英文栏即属“ 徒费精神”“不必发行” 等。这种办刊方针既脱离了当时中国集邮界的现实, 也是对该会会则中“ 以引导初恍为职志” 的明显忽视。再如, 在集邮评论和学术观点方面过于突出了编辑者个人的偏见, 不免有所失实。此外, 如称某邻国为“ 南鄙之小国, ” 把不重研究的集邮比之为“ 妇女儿童之事业”, 将张勋复辟称为“ 尊奉宣统正朔” 等守旧的言论,使具有一定民主思想的人士难以接受。(参见楼适夷《集邮琐谈》。《集邮》1958 年9 期)
在周今觉的集邮生涯中, 也有不少使他深感遗憾之事。中华邮会虽然成立较早, 影响很大, 但是发展缓慢。在邮会内,不仅经费由周今觉负担了大部分, 就连成绩斐然的《邮乘》,也很少有人知道一直在唱“ 空城计”, 当年几乎全凭周今觉独自支撑。他在1935 年中华邮会十周年纪念会上发表的演说中,道出了自己的苦闷:“从前月刊(指《邮乘》) 中论文, 什九皆出于鄙人一人之手, 读者当可覆按得之。殊不知其中尚有其他署名之论文。亦多为鄙人化名所作。此因篇篇皆用今觉之名, 未免太觉寒俭, 故隐其名而任其实。其用心之苦, 又有谁知。然使鄙人一人包办撰稿, 犹可力疾从公。无奈抄写也, 编辑也, 送印也, 校对也, 出版也, 皆萃于我一人之身, 虽寥寥一小册子, 但以百忙之身, 偷闲为之, 亦殊不易。近年鄙人衰老多病,加以生计关系, 不免分心。又无一人可为将伯之助。试思在如此情形之下, 任能支持永久。鄙人在此十年中, 糜费无数金钱与心血, 终于力绌而止。” ( 《邮典》1936 年创刊号)
20 年代, 中国绝大多数的集邮者, 集邮才入门, 主要精力都放在征换求索邮品上, 对集邮研究尚不大感兴趣。《邮乘》又以高档票的高层次研究为主, 一些有兴趣者亦接触不久, 欲言又不敢论而无从论, 绝大多数集邮者写不了或不敢写文章,是症结所在。追求提高, 忽视普及, 如同给大量“ 小学程度”的人看“ 大学教材”, 由此难免造成人才缺乏, 刊物稿荒, 邮会对大多数集邮者失去吸引力。
《邮乘》的不足之处, 既限制了读者和会员人数的增加,也造成了其本身举步艰难的处境。周今觉虽然做出很大努力,并耗费了大量金钱, 却得不到相应的帮助与支持, 《邮乘》也就随着编者的进退而浮沉, 终于停刊。旧中国的邮会会刊工作大多集中于个别人, 但像《邮乘》这样几乎完全委身一人的却又罕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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